艾莫艾莫桑

“我的父亲去世了。”
那一刻，乔鲁诺在青年的眼神里看见了年幼时的自己。

01
那只是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擦肩而过。在那不勒斯的街头，熙攘的人群中，和无数无法被回忆起的路人一样，一位青年从乔鲁诺的身边走了过去。他们离得有些近，青年走过时，乔鲁诺感觉到了一阵轻风。
或许因为偏东方人的长相在那不勒斯本身就不普通，或许因为青年的发型过于夺人视线，或许又由于一些奇妙的缘由，乔鲁诺停下了脚步，回头望去。
他们对上了视线。
青年要比乔鲁诺高上不少，体格健壮，眼睛是好看的蓝紫色，那里边隐约飘着一些茫然。
在发现对上视线的时候，青年有些惊慌地冲着乔鲁诺点了点头，尴尬地扯出了一个微笑，然后立刻转身，没入了人群中。
乔鲁诺没有动，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周身蔓延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很快，手脚冰凉得有些发麻，而左肩的星型胎记却烫得厉害。

02
一切都在远去。
医生眼睑上投下的阴影，白得刺眼的床单，杂乱的脚步声，叹息声，啜泣声，各种仪器被撤离的杂音，房间里充斥着的「死亡」的气味。
东方仗助的脑袋疼得厉害，声音也好，画面也好，在同一时刻变得模模糊糊，暧昧不清。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了出来，站在那不勒斯的风里，踩在摔碎在石板路上的夕阳黯淡的余晖里。
乔瑟夫·乔斯达去世了。
在生命的最后几个月里，他坚持要来意大利，他说他想在挚友的家乡走完最后的路。最终，他生命的旅程结束在了那不勒斯，西撒·A·齐贝林长大的地方。
他是一位好父亲吗？仗助也说不清楚。「父亲」这一概念在自己的时间里空白了整整16年，他本以为自己毫不在乎，可当乔瑟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，当他对他微笑，向他伸手，笨拙地耍帅，小心翼翼地喊他「仗助君」的时候，他竟差点落下泪来，儿时的那些憧憬和思念被一块一块地拾起和拼凑，拼成了一颗最闪耀的星。
所以他才会执意来意大利陪他，所以他现在才会如此难过。

03
乔鲁诺又见到了他。
像是被牵引着一般，乔鲁诺拐过宽宽窄窄的巷子，路过一道道矮墙，追着铺满雏菊和紫罗兰香气的风，他有预感，自己正离什么人越来越近。然后，他就看见了在一片黯淡的金色中的东方仗助，如同一尊沉默的石碑。
我知道你会在这里，我无法控制自己来找你。你是谁？我们曾认识吗？我们曾熟识吗？我在街头见过你，你还记得我吗？
乔鲁诺慢慢地向他走了过去。

04
仗助把这种奇妙的感受归结为「引力」。见到承太郎时，见到乔瑟夫时，见到乔斯达家与自己流着相同血液的人时，这种细小电流一般的感觉都会来叨扰自己。每次他都很难将自己的思绪从这种感觉上挪开，此刻，他清晰地感觉到了什么人正在向自己靠近，脑海里倏地出现了上次在街头擦肩而过的少年的脸。
我知道你正向我走来。你是谁？你也同我一样，属于乔斯达吗？为什么我从未听说过你？你也正被「引力」所困扰吗，所以你才会想来找我？
夕阳挣扎了一下，终是没入了海。空中跃动的暗金和深粉也一同消散了，留下沉沉的灰。
少年将自己裹在黑色的大衣里，似乎并不想引人注目。可金色的发丝和过于白皙的皮肤让他不可能同自己的服装一样，轻易融入夜色。
「像个吸血鬼。」仗助的脑海里浮出了这个念头。
少年向他走了过来，仰头望着他，眼睛就像那不勒斯的海。
“你好。”少年开口了，说的是日语。
“你好。”仗助的声音有些颤抖，他听见风声和海潮，一阵又一阵。他按住了自己的胸口——那里边的心脏跳得太快了，仿佛要挣脱自己的躯壳。
“你在难过吗？”少年的神情带上了一丝困扰，他有些不安地抚了抚自己的左肩，“这里有点冷，我知道有个好去处，跟我来。”
他向仗助伸出了手。